主題：比恐怖片更恐怖的是，長大

講者：陳栢青老師

日期：2020 年 9 月 26 日

地點：女書店

臺灣彩虹公民行動協會與女書店聯合舉辦遊行前導講座活動，接續上回邀請到苗博雅議員來探討民意與同志運動之間的關係，我們這次邀請了作家陳栢青帶來《比恐怖片更恐怖的是，長大》講座。

「同志遊行是我生命中少數重要的日子，提醒我們自己是誰，就像一條繩子一樣把我們所有人串在一起。」他在講座伊始時說道。

一直說要做自己，一直說時代已經很進步了，但很多人其實過不去啊。這便是推動他出書的開始——寫一個關於 1990 年代青少年男同志成長的故事。「有一天回首，我們是這樣活過來的。」

1990 年代對臺灣或同志都是一個很重要的年代，原先龜速的事物、思想都開始劇烈運轉，同志文學隨同志運動進入狂飆期，如今成為經典的同志文學也多半在 1990 年代確立。

「我很開心自己作為一個男同志，卻明白自己是一個不被男同志喜歡的男同志。那時我在想，同志也有分主流、非主流。」嘴巴壞、臉不好看、人又娘，他知道自己最終會成為情感上的弱勢。

「想要被愛、想要被喜歡，後來卻變成『為什麼你不喜歡我？』我覺得『憑什麼不喜歡』比『你必須喜歡』多了一個感情的層次，那就是故事誕生的地方。」他講起了從國中開始到大學北漂抵達臺北後一連串與「愛」和「長大」有關的故事。1990 年代的男同志心裡彷彿都住著蒼老的靈魂，明明才 17 歲、18 歲，但在感情和人生裡卻經歷了好多好多。快樂的時光是那麼短暫，好像自己早就已經走到 70 歲、80 歲。內心對愛有深深的渴求卻從來不外放，將自己困在高塔裡，一直在等一個勇士爬上來拯救自己。他說了去旅館住宿，聽到心愛的學長進來了，連沖馬桶都不敢，把自己關廁所的故事。「這就愛啊，世界那麼大，天寬地闊，哪裡都能去，但為了你，我把自己困在一間小小的廁所裡，進退不得、左右為難。」

同志心裡都住著鬼，愛會附身。他的心裡住著花子，愛演小劇場，總是被關廁所。他滔滔不絕說著好幾個故事，浪走西門町、勇闖曼谷三溫暖，過程賊好笑，結局總是急轉直下，笑的背後，都是見笑轉傷悲，突然掉出的軟肋總讓人心疼不已。

「那個人拿下口罩，露出臉上無法被忽視的爛瘡，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我，對我說：『這樣的我還有人會喜歡嗎？』我突然覺得好悲傷，也許這個房間的故事就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我，這麼多年過去，我以為我長大了，但我還是鬼。鬼會回來找自己，我只是提前看到未來的我。那時我忽然很想抱抱他，其實是想抱抱多年以後那個還在努力問『為什麼不喜歡我』的我自己。」

「最大的快樂有可能是最大的失落。心裡其實什麼都想要，但什麼都不敢說，我們連笑都這麼難，而哀愁和傷感在獨自一人時總會統統湧上來，到最後自己就變成在房間裡的那個人。」

「大家都說你要去找自己，但要我說『你就去當別人啊！去模仿，你可以不要你自己。切啦切啦袂擱心痛，但有一天，你發現有些什麼，怎麼樣都沒辦法丟掉，怎麼樣都會在，那就是你自己。』」1990 年代和花子、貞子一起過去，青少年就這樣變成大人了。

「1990 年代已經結束，而在之後的我們也會留下一點點的什麼，那個什麼會傳達給別人。之於我可能是一本書，之於你們可能是一場遊行。」變成大人的他用這句話結束了講座。

Q1：

你是怎麼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

A1：

從小就對女生的臉毫無記憶感，但總是特別會記得男生。媽媽是圖書館的館長，圖書館有個性別專區，裡面的書有關於男同志的多半很保守、帶點貶抑，建構自己認同的時候，其實帶著某種厭棄。所以，性別教育從小教真的很重要，請更大方並大氣地認識自己，理解自己是什麼。

Q2：

我出身在一個比較保守的家庭，有一天爸爸突然發現我的性向，全家人都對我又憤怒又傷心，請問我要怎麼做好跟家人溝通這一塊？

A2：

我自己是相對幸運的，沒有跟家人產生什麼衝突，我不提，家人也不會特別講，某種心照不宣。我覺得對世界出櫃很容易，但那個震央之後的餘震很大，你需要時間，家人也需要，也許更需要。這需要步驟——先告訴他們什麼是同志，建立溝通的良性通道。有時換位站在他們那邊想想，不是告訴他們自己是同志，而是讓他們離這個大寫的「同志」更近。

Q3：

我自己是異性戀，參加了學校的性別社團，但是我弟一直以為我是 gay。請問要怎麼做才能讓他相信我是異性戀？

A3：

你這個問題有點太奢侈了……我自己也不太確定該怎麼辦，讓我再想一下，也許下一本書就會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