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符號談性別

文：之之

一、表情符號簡介

表情符號（emoji）最早於1999年由日本工程師栗田穰治（Shigetaka Kurita）設計而成。2010年，致力於讓電腦文字系統適用在多語言、多文化環境的The Unicode Consortium，發布了Unicode Version 6.0，首次為表情符號訂定統一標準；並於2015年發布Emoji Version 1.0，收錄了2010年至2015年間發布過的表情符號。此後，The Unicode Consortium發布的Emoji Version皆會收錄數量不等的新表情符號。

許多研究指出，表情符號已成為現代語言的一環，豐富了人們的語意表達（Hill，2016），如英國牛津字典2015年的年度代表字也是笑中帶淚的表情符號；表情符號如今已經成為一種語言的類別（Danesi，2016）。

二、從性別二分到性別光譜

Apple於2007年推出iPhone時，使用了二元性別化的特徵於表情符號上，例如長髮、粉色系表示女性角色；理髮與按摩的職業選用女性呈現、警察與工人的職業則以男性呈現。綜觀當時的表情符號，女性職業的選項數量也明顯少於男性，這樣的舉措雖然可以說是反映了性別刻板印象，但視覺化的表情符號，同樣也在傳播過程中扮演了強化二元性別氣質的角色。

2016年，Google向The Unicode Consortium提案新的表情符號，為女性加入更多不同的職業選項，特別是長期由男性主導的職業，如工程師、醫生、科學家與教授等（如圖一）。

近幾年來，非二元性別與跨性別也漸漸進入表情符號系統的視野，如出現性別中立的元素。Apple於2019年在原先二元性別化的表情符號之外，加入性別中立的第三種選項（如圖二），但在性別概念已是光譜的現在，仍受到「不當定義跨性別」的批評。在今年，更多元的性別面貌將加入表情符號的行列，考慮到懷孕經驗已不僅發生在一般人想像的女性身上，而納入了男人懷孕的表情符號（如圖三）。

2017年，一名跨性別男性Cass Bliss，便曾在Instagram發布兩腿間褲子被經血沾濕的照片，提醒人們「不是只有女性才有月經」。身體經驗並非二分或同質的，這點卻往往隱身於主流文化對於男女肉身的想像中；但藉由語言系統和新聞媒體等各種管道的分進合擊，個體獨特的身體經驗正逐漸現身於大眾眼前。

三、表情符號的政治性？

上一段落的討論，可以發現表情符號的開發者已認知到性別觀念的豐富性，而致力於去除表情符號中內嵌的二元性別化想像。

表情符號作為一種傳播媒介，不僅擔負傳達訊息的任務，同時也擴散了其內含的性別觀念。因此若表情符號充滿性別刻板印象，使用時便一再強化了原有的性別體制，而落在想像之外的各種性別認同、性別氣質與性傾向的人們，則持續被排除，這或許正讓他們因「不被看見」而使得處境更艱難。

因此當開發者主動為表情符號注入更多元的選擇時，人們至少可以在手機上看到原本不在自己認知框架中的形象，也讓更多人能夠較為自在地使用更貼近自身形象的表情符號來表達自己；而未來如何減少表情符號甚至其他訊息傳遞工具中二元性別化的觀念，成為推動性別平權的一份子，是表情符號開發者可以繼續努力的。

不過隨著表情符號的選項增加，並不表示使用者會產生認知與行為的改變，這牽涉到原本社會的性別結構與人們既有的觀念，若使用者缺乏對應的性平意識，可以想見立意良善的多元性別表情符號，使用頻率也可能不高，甚至被用作嘲弄的意涵；反之，若使用者主動使用，也許將使表情符號成為開啟對話與理解的契機。

許多倡議組織便曾透過提案表情符號，期望提升弱勢群體或經驗的能見度，例如全球婦女權利慈善機構（British International UK），便曾透過推動月經表情符號的設計與上線，希望能讓女性更自在地談論月經，進一步去除月經汙名。不過原本設計的血滴內褲符號並未被The Unicode Consortium採用，後來改為一滴血的圖案才得以上線，從這項行動中可以看到，月經平權仍有很大的促進空間——除了使用者與表情符號的創作者外，作為審查角色的The Unicode Consortium，也是表情符號演進中不可被忽略的一股影響力。

上述的種種努力中，都顯示了表情符號的充實與傳播，同時受到各式各樣行動者的影響，雖然擁有的力量不一樣，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著或大或小的動能，促使這套符號系統的內涵不斷轉變。

四、結語

語言就像是生命的座標，指引我們如何認識世界。建置座標的過程往往是握有權力且掌控語言的人們，選擇了座標的擺放位置，制定了座標的意義。語言與社會中各種體制的相互作用，共構了此時我們共同經歷的真實；然而這樣的真實在絕大部分的時刻，只書寫了有權者的視角和故事。

在這樣一個發聲更為容易的時代，書寫的權力或許更加零散，但絕非消失；而遁入複雜模糊地帶的權力關係，更是我們要敏於體察的。

表情符號在性別表現上的多元固然令人開心，卻不代表性別平等將因此自動到來，未來是否有更多的邊緣群體與經驗被納入、表情符號使用者如何應用這套符碼、實際上又能創造出什麼效果——我們不僅可以持續關注這些過程，同時也是共造表情符號可能性的一份子。讓我們一同期待於性別光譜中游移的眾生，都能自由自在使用表情符號的將來得以盡快實現。

五、參考資料

Danesi, M. (2016). The semiotics of emoji: The rise of visual language in the age of the Internet Published. London, England: Bloomsbury.

Hill, Jayme Hill (2016). "The Impact of Emojis and Emoticons on Online Consumer Reviews, Perceived Company Response Quality, Brand Relationship, and Purchase Intent." Graduate Theses and Dissertations. http://scholarcommons.usf.edu/etd/6513

Nicole Bleuel（2016）.” Promoting gender equality through emoji” The Keyword. https://blog.google/products/android/promoting-gender-equality-through-emoji/

Paul D. Hunt（2017）. “What is Gender and Why Does it Matter to Emoji?” emojipedia. https://blog.emojipedia.org/what-is-gender-and-why-does-it-matter-to-emoji/

Paige Leskin（2019）. ”Apple now offers gender-neutral versions of nearly ever human emoji, and LGBTQ advocates are praising the company's push toward equal representation” insider. 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apple-iphone-emoji-gender-neutral-increases-lgbtq-representation-2019-10